#永遠的新手媽媽~谷容
以歌為史——懷念母親唱軍歌
我們這輩子會唱的歌，大都是年輕時的流行歌曲。網路時代的孩子，時時掛著耳機免費聽歌，而參加高價的演唱會。我經歷的民歌時代，今年恰好50週年，聽過兩場音樂會：一月在小巨蛋，民歌電子音樂化，強烈的聲光效果掩蓋了民歌的韻味；而九月在中山堂戶外、有上弦月的夜晚，與一群同世代的陌生人自在地與台上齊唱，湧現自己的青春記憶。柔軟的情緒中竟想起先母個子嬌小，唱的都是軍歌/抗戰歌曲，那是她青少年期的流行歌曲吧，其他我則一無所知；想想經歷過抗戰的人，現在都是耄耋之年，還能問得到嗎?
沒想到11月中我聽了一場抗戰歌曲的演講，開場很有儀式感地全體起立唱國歌，兩小時聽了近40首歌曲片段，像是以音樂會紀念抗戰勝利80週年。演講者台大音樂學研究所沈冬教授說，這冷門主題在台灣沒有市場，從〝以歌為史〞的觀點(歌曲就是歷史的一部分)，從「抗戰歌曲」〝渡海〞來台成為「 反共歌曲」。抗戰歌曲主題：從軍、後方支援、思鄉、悼念犧牲，描寫戰爭對底層人民生活的痛苦與災難、並與時代動亂緊密結合；反共歌曲主題：歌頌領袖、家國想像。難怪現場跟唱者，大多是軍方背景、展現好歌喉，還請兩位白髮蒼蒼的大使和院長獨唱，慷慨激昂地唱著他們那個時代的流行歌曲。
當時音樂家沒空創作藝術性作品，為鼓舞民心，抒發愛國情操，全心投入愛國歌曲與群眾歌詠運動，常常上午作曲，下午演出；流於匆促、粗糙地選曲填詞，例如借用既有的歌曲填詞、民歌小調卻唱得豪邁。歌詠隊也很簡陋，重慶大轟炸後，就在當地街頭舉辦千人無伴奏大合唱，指揮就站在兩張堆疊的桌子上。因此，逾千首作品僅少數精品流傳。
演講最令我感動的是，聽到一些殘存在我記憶中的歌曲片段，卻從未有機會完整地再聽過。我小時候常去外婆家，外公聽著錄音帶，愉悅閃亮的眼睛，我以為外公只是哼唱著老歌；我上大學才陸續知道，有些是戒嚴時代的禁歌(如黃河大合唱、義勇軍進行曲等)，有些耳熟能詳(如長城謠、松花江上、杜鵑花、西子姑娘等)，還有些歌喚起模糊的記憶，這次才知道歌名(如歌八百壯士、抗敵歌等)。這些就是抗戰時期的流行歌曲，當時媽媽青少年而外公三十多歲；我想像先母生活在那個遙遠的時代，艱苦的生活，憤慨的心情，讀書、工作、愛情、家庭、生涯都被戰爭耽誤；我終於較能體會媽媽唱軍歌的心情。
從長輩熟悉的歌，感受他們經歷的歷史，很欣喜抗戰歌曲是一件能三代傳承的寶。
